眼前人正是……
卫央。
沈淑昭心慌意乱,她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?明明记得自己躲向柱子时这四角站的只有宫女?
也来不及多想,注意力就被她双肩后的动静吸引,只见一群人正从木门后鱼贯而入,衣制白底黑铠,宫婢已经从这间屋子消失了,北狐厂掌控了这里,这些人神情冷酷,对满屋子的死气视若寻常,仿佛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情报网,屏风内外,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沈淑昭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,因为所有人都站在这屋子的中间,光明磊落。
只有自己和卫央,藏在这卑微阴暗的柱子后面,与世隔绝。
“长公主。”她有些紧张,但还是有底气地说,就像自己本来就该出现在这里。
“我刚进来就看见你了,”卫央淡淡笑着,“这里这么多血,你不怕吗?”
她摇了摇头。
“是太后让你来的?”
“嗯。”
眼前人稍微露出一点惊讶,“你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?”
沈淑昭抿了抿唇,不言而喻。
卫央微微半阖了眸子,也不知为何,沈淑昭觉得,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带着一点点怜爱。
“我陪你。”
这三个字听上去很温柔,可沈淑昭心底觉得怪怪的。
“顾龙门他……已经走了。”
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,换来的错觉,竟然是觉得她的眼神更加疼爱了。
就在胡思乱想之际,一个人突然在近处问道——“你是谁?”
这听上去好像是高德忠的声音,沈淑昭脸色微变,只见话音刚落,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朝这边走来,她低下头,连忙在心中酝酿着一番解释。
然而那人也并不管她,径直从跟前越过。
来者正是高德忠,原来他只是在问太医的名字——
“见过中贵人,臣是孙太医,今日王太医犯了头风,所以临时由臣当班。”
“人怎么样了?”
高德忠冷淡地应付着,太医不敢开口,他就走到病床前,半跪下来,将两指放在顾龙门鼻前,那个太医立马慌慌张张跪了下来:“请中贵人恕罪!”
“叫仵作来吧。”高德忠的表情看不出喜怒。
“是……”
瞬间,这里的气氛就像灵堂一样沉闷。
传报的宫人正要朝正门走过去,忽然肩膀被人拿住,原来是高德忠,他偏了偏头,小宦官马上恍然大悟,这才向后门走去。
那个太医一直老老实实跪在地上,高德忠没有叫他起来:“孙太医,你可知道他的死因?”
“回中贵人,此人生前面部红肿,舌苔发黄,目睛上视,脉象弦数,皆是中了邪的表现,臣以生地黄、当归尾、桃仁、红花与甘草水煎后,给此人灌下去,但迟迟不见好转,因此臣推测是宴上有食物相冲的东西,然而量大已至死者腹中,没有办法,臣等只好给他放血解毒,可惜为时已晚,才放了片刻,他就已经……去了。”
“他吃的是国宴,倘若有问题,那么所有人都有问题。”
太医一听,顿时知道此事不妙,朝堂中事避讳莫深,他吞了吞口水。
高德忠又道:“你不必紧张,太后问什么,你就如实回答便是。”
“是。”
“皇宫里的膳食,都是由北狐厂试毒的,若里面有事,我也得死。可我活得好好的,那就证明宫里的食物没有问题,只是……这个人比旁人多喝了一壶酒,那酒,是太后赐的。”
太医的手开始发颤。
“太后的赐酒怎会有毒?孙太医,我觉得这看上去好像不似中酒邪,而是有人……动了手脚。”
“是、是……”太医结巴了起来,“中贵人,臣的推论还是太过妄断,这个人死前无恙,今夜却在短短一刻之内就没了,此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,还请中贵人原谅卑臣的武断。”
高德忠点了点头,然后说道:“你去传禀吧。”
待太医一身冷汗地走出去后,高德忠将顾龙门的头侧着,露出后脑勺,拨开头发,察看当时为了让他安静下来打在那里的伤。
确认没有大碍后,他不动声色地再让人平躺回去。
沈淑昭静静观察着,看来高德忠也不确定顾龙门是怎么死的,甚至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害死的,真有意思。
这里每一个人都在推卸责任,难道就没有想过,他们做的事情都是在推动这个结局吗?
“那个药北狐厂用了二十年,还从未有人喝死过,就算与自己相冲,起个寻常红疹便也罢了,像他这样生得这么严重,死得这么快的,还是头一个。”高德忠说着,从怀里取出一张柔软的帕子,擦拭起自己的手指,那白布很快沾染上了血迹,“长公主,老奴记得像这样让死人烂疮,使身子就像被浸泡了一样的毒药,书上的记载中好似也有不少。”
屋子的焦点瞬间落在了这个角落。
“那种南蛮的药确实存在,”卫央平淡地说,“但死状,绝没有这般普通。”
高德忠把帕子放回怀中,“既然有这种药存在于世上,就不应该排除顾龙门被下毒的可能。”
沈淑昭心中一惊,下毒?堂堂厂宦经手的太后赐物,还有被人下毒的机会?
“他的死是意外,毋庸置疑。”卫央道,语气带着隐隐威严,就好像高德忠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但很快,她眉梢微微上挑,“再者说谎于我们——有何好处?”
“您说的正是。”高德忠点了点头,同时看了一眼身后的宦官,很快有人端来把椅子,他在床旁边坐下来,面上含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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