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后我也骑马而归,我们于长巷中间相遇,你蹲在地上拾纸,背影落寞,我上前去帮你,你闻声回眸,我瞥见你眼中带泪,想起今日是皇弟奉命陪你,你却在这里独自孤零零回去,就知发生了何事。
他定是寻借由离你远去了,我念你独身无助,便邀你共度良辰。后来我们去了不少去处,虽然那些地方我儿时去过无数次,但陪着一个不相熟的人,倒是头生一回。
点天灯,逛夜市,雪亭饮酒……当时可谓相谈甚欢,虽然你已忘却,然我铭记至今。
自那以后,我们终于有了深交。
于是闲暇之余,你常来宫向我请教学识,我们的关系半师半友,那段日子真是极美好的日子……
你无法想象,不,你该能想象。
因为你便是你,只要我们不被阴谋相扰的在一起,便比任何时刻都要美好。
你开始在母后那方相劝我与她,也因为你,母后与我逐渐破冰,我们三人时常相聚,也有过私下晚宴。只是……它过得太美好,所有事情看似如表面般平静,我几乎快忘却你是宫妃,只把你视作一个普通女子,在这里,你不属于任何人,你就是你,唯一的你,有名有姓,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。
我竟恍惚希望这是只属于你我的时光。
若是无人可多好。
若是在纯净的世外僻庄与你相遇多好。
若不是你该多好,又庆幸是你。
你可知我感激母后选择了你,又落空失望于是你站在这个位置。
抱有这般矛盾,我坐在你与母后身旁,一面沉浸在享受,一面躲避母后总是对你与皇弟的关切。
我饮着寒酒,见你欢笑,见你低头,见你羞怯。
也许,保持淡如水之交,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万分愧疚,万分狼狈,这便是那时的我。在你,皇弟,母后的关系之间,我是最黑暗的那个。
而后,我对你的过度关注逃不脱皇弟观察,但即便如此,我也有把握我是擅隐藏之人,所以我只道,对你是怜悯之情。
他却摇头,告诉我,无论何种情都不该有,人是最道无常之物,更何况你为沈府出身,哪日拔匕相见亦深不可测。
他不喜你,我自然深知于此,可只要你出现,我便没办法忽视你。
我想你也正是如此?
在同一殿中,众人之间,你总是能望见我所在的方向,并在匆匆一瞥后迅速躲开我的注视,来到依附你的宫妃面前,你与她们言谈有声。我们相隔数里,虽没有一句交集,却是这里羁绊最深的两个人。
淑昭,我了解你,我太了解。
这里无人的相处时间久过我们,所以我知晓你所有事,我清楚你的每一个习惯动作。
你心中的压抑正如我一般。
我们的暗涌是低谷里最暗的花,最见不得人。尽管明知它有多纯粹无暇,但在这里,这错误的时间,与错误的地点,纯白的它便是开出了黑色的花瓣。
我们一字未说,一字未提。
却在相处中都感受到了平静下的那份湍流。
但我不曾过分相扰你,你亦是。
这是错的事,即便你与他没有什么,即便他逃避你,即便入宫你毫无选择,可在所有人面前,我们总归是不合矩的。
究竟怎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?
一定要合理制吗?
即使此事看似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,但应该要不顾世俗去做吗?
我无解。
甚至可以说,我不太愿你陷入同样的深渊。
这里太暗,一旦坠入,便成了无底洞,我宁愿你的遗憾停留在昼夜可抹去的浅层,也莫陪我堕入这背德的巨渊。
所以,我们那时候也就仅此而已了。
后来皇弟那边遇见了诸多事,他与我们相近,我们三人对这深宫残酷有了共识,像在暴雨中依偎。
然而后来,皇弟苦于母后拿你来与萧府相斗,萧府接连对你陷害也使你苦不堪言,终究在母后助力下,你们推倒了萧家,很快下一个即是掌有凤印的皇后,以及母后想要的天子之位——
皇弟因看我之面给予你的一切,最后竟成了母后拿来反对付他的利器。从此,他与你渐渐疏远,朝不如夕。
之后宫变生仗,旧都洛阳与新都长安对峙汹涌,那之后的事就太多了,一月间,比我们安稳的三月要更久。
我不太愿回忆那时候,暂且跳过此处罢。
我们事情被他人所察,无奈下我只得送你投靠皇弟。我选择留在母后身边出于两个考虑,一是若赢了,我可有势力护住你们性命;若输了,我更无事。
我站在长安高墙上,看着缺月下的你与马车远去。
你终于消失在大地彼端。
就那一别起,从此渺无音讯。
后来母后身边出现了一个梁王手下的奇人,无所不能,洞察先知,我所做为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失败了。
我们之事也是被他所察。
战况很快急转直下,母后将我囚于宫中,攻破了洛阳。
她要留你,拿你问清楚。
最后,待到你我再见时,已是生死离别时。
我赶在众兵来临前见到了你,欲带你离去,你不肯,一定要我回到母后身边。后来我带着受伤的你逃入山林,却相遇了高德忠的人马。
如今想来,这个相遇,怕是仍在那人的“预测”之中。
最后你选择自尽成全我,你跌落悬崖,我握不住你,你便走了。”
终于说罢,沈淑昭倒抽一口气,然她明白这只是其中之一,复杂的人世岂是这般容易道清?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