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无忌和鹿杖客坐在船上，小船沿着水路，先一路向北来到均县进入汉江，然后顺着汉江向东，一路来到当初张无忌和鹤笔翁见面的襄阳。
坐在船上，看着襄阳城墙，张无忌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。而鹿杖客则已经趴在船边吐了十几次。
张无忌问道：“鹿兄，你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晕船？”
鹿杖客坐在船边，先拿起水壶漱了漱口，又拿起酒壶稍微喝了一口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主公，你什么时候见我喝多了，肯定是晕船。”
“我就没见过你没喝多的时候！”
张无忌也尝试着喝过鹿杖客平时喝过的酒，度数比后世的白酒低多了，用后世的酒精浓度标准来说，绝对低于五十度，但是肯定高于二十度的黄酒，张无忌不喜欢喝酒所以也判断不出到底是多少度。就是这种低度酒，鹿杖客也经常喝醉了。
鹿杖客看张无忌有些不悦，连忙说道：“主公息怒，属下不喝了便是。”
张无忌看着鹿杖客一边打着酒嗝，一边说不喝了，实在有些无奈，“不是因为你喝酒的事。”
鹿杖客听说不是自己的原因，心情大好，又大大喝了一口酒，一抹沾上了不少酒液的胡须说：“是谁惹得主公不高兴，看我去一掌毙了他。”
张无忌说：“鹿兄何必如此？我所担忧的事情，你应该知道。”
鹿杖客听了张无忌的话微微一怔，又笑着说道：“我哪里知道？我不过是个酒鬼罢了。”
鹿杖客看起来虽然嗜酒如命，只要有酒喝，他就能满足了，越好的酒，他越满足。当他喝醉的时候，天掉下来也不在乎，脑袋掉下来也只不过是个碗大的窟窿。可是，张无忌知道，他的内心里却是痛苦的，不是像另一个酒鬼胡铁花那样悲天悯人却也无可奈何的沉痛，而是那种内心充满欲望但是求而不得的痛苦。所以，即便是喝醉的时候，当需要清醒的时候，鹿杖客就是清醒的。所幸，一路上都没有出现过需要鹿杖客清醒的时候。
张无忌说：“知我者谓我心忧，不知我者谓我何求。鹿兄知道我所忧虑的东西，但是也什么好的解决办法，所以才会说不知道。”
鹿杖客听了张无忌的话，抱着酒壶呵呵一笑，又灌下去一大口酒。
张无忌说：“其实鹿兄所虑的东西，完全不是问题。我担忧的是另一个问题。”
鹿杖客听了，眼睛一亮，此时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醉酒的浑浊，“难道师弟按照主公所说的那样去大肆屠戮，不会出现问题吗？”
张无忌说：“当然不会有问题，你难道不相信鹤兄的武功吗？”
鹿杖客说：“主公一向视我为酒鬼，但是我知道一件事——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完全由武功决定的。”
张无忌说：“消灭那些流民首领只是能够有所作为的第一步而已，如果这一步跨不过去，鹤兄此番肯定一事无成。我们想要拿到的那些东西，在那些人眼里，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东西。我们能给出什么好处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来吗？除了打掉他们。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。
“我真正忧虑的是武当，我太师父已经在那里经营了八十年了，算起来就是四代人，所以很多荆襄山区的流民首领其实都是武当的人。鹤兄此去其实是和武当抢饭吃，甚至是砸武当派的饭碗，我怕太师父会忍不住出手。”
鹿杖客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酒壶，说道：“张真人怎么会出手对付师弟，你可是张真人的徒孙啊！”
张无忌说道：“我是，可是鹤兄不是啊！”
鹿杖客听了默然不语，这一整天也没有再拿起酒壶。
……
小船从襄阳直放汉口，到了汉口后另换长江江船，沿江东下。长江自汉口到九江，流向东南，到九江后，便折向东北而入皖境。
两年之前，张无忌曾乘船溯江北上，但其时有张翠山、殷素素相伴，又有俞莲舟同行，旅途中何等快活。今日，父母双亡，自己带着鹿杖客去寻访常遇春图谋反元大事，其间心境不同已经是天翻地覆。
到得南京（此时称为集庆路），张无忌看着这座三国时吴大帝孙权开始修筑、由六朝金粉所掩饰的名城，不禁吟哦出一首并不应景的七言律诗：
“钟山风雨起苍黄，百万雄师过大江。
“虎踞龙盘今胜昔，天翻地覆慨而慷。
“宜将剩勇追穷寇，不可沽名学霸王。
“天若有情天亦老，人间正道是沧桑。”
鹿杖客听了张无忌吟哦出的诗句，以为这是张无忌所作，连声赞道：“主公所作堪比刘宾客。”
张无忌对于这些名号乱七八糟的古人很不熟悉，问道：“刘宾客是谁？”
鹿杖客把马匹拍到马脚上了，只好给张无忌科普一番：“刘宾客就是刘禹锡，因为刘禹锡晚年回到洛阳，任太子宾客，所以时人称他为刘宾客。”
“他做过什么诗是和南京有关的？”
这下轮到鹿杖客懵逼了，“主公弄错了，这里不是归德府（北宋将南京设置在商丘，金国后来改名为归德府，元廷沿用了归德府的名称），这里是集庆路。”
张无忌这才想起来，这里曾经有过金陵、丹阳、扬州、建业（建邺）、建康、江宁、秦淮、升州、蒋州、上元、石头城、白下等多个地名，但是就是没有被称过南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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