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南实在看不下去,将馅饼从缇娜手里取回。
“坐稳,我去后厨借个锅。”
简单交代一句,罗南起身穿过大厅,掀开隔断帐帘,闯进三脚猫的后厨。
但后脚还没跟上,就被谢丽儿拦住,给推了出来。
这位扎着头巾、腰身系着挂脖棉布围裙的妇人失去了年轻时的风韵,身材已经横向发育。
四目相视对峙两秒,谢丽儿板着脸,语气短促,凶巴巴地呵斥:“你着什么急?我不是说了要等会儿吗?又想偷我的秘方?门都没有!”
罗南微微弯腰行了个礼,真诚地说:“我只是想借用夫人的煎锅过热两个馅饼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谢丽儿看了看罗南手里拿着的馅饼,一脸的嫌弃,很不情愿地接下后折回厨房。
罗南耸耸肩,转身往回走,一边走,一边卷起袖口。
他左手腕上缠绕着一个用槲寄生、栃木细藤和牛首鬼草编织而成的草环。
脖子上挂着一个色泽黯淡、毫不起眼的石制护符吊坠。
腰间的皮带上别着一把带鞘短刀,全长约莫十二寸。
刀鞘是用枣木做的。
一身不应季的粗布衣服十分单薄,套着一件已经褪色的、满是洞孔的针织羊毛无袖罩衫。上面用麻绳吊着一些小物件,有五颜六色的穿孔玉石,还有残缺的古钱、兽骨、狼牙、贝壳以及装着药粉的福袋。
总之,全身上下没有一件看起来值钱的东西。
那件破得像张渔网似的罩衫让他看起来怪里怪气的同时,显得更加贫穷。
“老哥跟我说,谢丽儿夫人以前是个大美人,很多人为她着迷,追求她,是真的吗?”缇娜突然饶有兴致地小声问。
罗南闻言握住罩衫上吊着的、一颗血红色的小石头。
仿佛陷入回忆的漩涡,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,看上去恍恍惚惚,像做梦似的走回壁炉前,挨着缇娜坐下。
“怎么样?”缇娜追问。
“拉杰老哥说的没错。”罗南回答。
“还有呢?”
“谢丽儿夫人答应嫁给费因斯先生那天是1594年9月8日。那天,有几个没能得到谢丽儿夫人芳心的失败者聚在猪头酒馆拼酒,醉死了一个人。”
“活该。”
“一个月后,10月19日,费因斯先生在回青石港的路上被一头翼手龙袭击,受了重伤,没能活着回来。”
“……”
“在我的记忆里,谢丽儿夫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笑过,嗓子也沙哑了——”
“我的老天爷,你居然还记得费因斯那个倒霉鬼?!”留着络腮胡子的戴维斯老板强行插话。他衔着一只没有点燃的短柄烟斗,裹着花里胡哨的棉质睡袍从自己的卧室走了出来。
戴维斯老板四十来岁的年纪,看起来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。
眼睛半睁着,精神恍惚,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。
头发也没梳理,乱糟糟的像个不走寻常路的鸟为了赶时间、随意搭的鸟窝。
他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地往下走,腿脚看起来很不利索,仿佛随时会失足滚下来,看着让人着急。
身上有股泔水的味道……
八成是昨晚喝多了,喝的还是那种两文铜钱一大杯、可以免费续三杯的劣质麦酒……
缇娜在心里嘀咕着,半眯着眼,双眼弯如月牙,一副已经看穿一切的模样。
“那个时候你几岁?八岁?九岁?还是,十岁?”戴维斯看着罗南,迷迷糊糊地问。
“那年我七岁,前辈。”罗南礼貌回答。
走下楼梯,摸进柜台,戴维斯提起茶壶,往搁在桌上的一个空玻璃杯倒了半杯隔夜的清茶。
半杯冰冷的茶水下肚,戴维斯不禁打了个冷颤,“这酒可真带劲!……不对,味道不对呀。天杀的,又把掺水的假酒卖给老子!!”
意识到自己喝的是掺了水的假酒,戴维斯气得炸毛,冲动之下,直接把手里的酒杯给砸了。
脾气真大……
玻璃做的东西不便宜,我见过的最便宜的玻璃杯也要一个小铜花,能抵猪头酒馆两顿便餐……
缇娜暗忖。
戴维斯砸玻璃杯的画面赏心悦目,她期待戴维斯多砸几个,等他清醒过来,看他抓狂的样子。
不过戴维斯并未如她所愿。
砸完酒杯的戴维斯心情有所平复,意识也清醒了一些。
当他伸手从嘴里掏出两根泡软的茶梗,发现自己喝的不是酒,而是茶,顿时梗住。
该死,那只杯子是老子用一个大铜花买来的……
用了还不到半年……
戴维斯很是心疼地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玻璃渣。
他知道缇娜正盯着自己看戏。
为了化解尴尬,他装作毫不在意,在柜台拉伸筋骨,十分滑稽地扭起了腰,动作实在辣眼睛。
缇娜没眼看他,赶忙转移视线。
她转过身去,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火钳,用火钳夹着自己的棉袜,在摇曳不定的火尖上烘烤。
得逞的戴维斯用力揉按太阳穴,皱紧眉头看着罗南和缇娜的侧影,绞尽脑汁回想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旧事。
“我记得……等等,让我好好想想。”
“是的,罗南,你小时候,脑子一直不太灵光,对吧。”
“我还记得,有个巡街的老混蛋在我这里吃饭的时候,说你中了邪……不对,好像不是中邪,是……我想想,啊哈,没错,是失魂症。”
“那个混蛋说你得了什么失魂症,还说你连罗纳德都不认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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